心电心

Down the rabbit hole(上)

* 奇犽中心,架空

* 想写成一篇完整雷文的,但各方面因素制约,可能写不下去了,就把写好的放出来吧



我是妖。奇犽说。

他的三个同伴围过来。一人发丝金黄蓬松,像鸟。一人黑发坚硬如石,像勇士。一人穿着深蓝衣裳,靛靛如海洋。

妖?他们说。

一阵旋风掠过,奇犽上衣短裤飘飘然落在地上,拱起一个小包。小鸟两指拎起布料,一团毛绒绒的雪球滚出来。

猫!深蓝衣裳大叫。

狐狸!勇士说。

这是……传说中的冰六尾?小鸟思考道。

不知好歹的猎人路过,想打他们的主意,奇犽弓起后背,纵身一跃,白得像瀑布飞溅时的第一捧雪沫,又凶得像情人寒冷的刀光。一时间鬼影憧憧,妖气冲天,那人连敌手都没看清,就直挺挺倒下了。

好厉害!同伴齐齐赞叹。

奇犽矜持地舔爪。

我能摸摸你吗?小鸟说。

……奇犽呆掉。

 

奇犽·揍敌客是妖。和父辈们一起,他自小居住在枯枯戮山。

枯枯戮山是座与世隔绝的妖山,从山顶到山脚一共九十九口,都是妖——三步一猫,五步一狐,连山门口两尊白石龙首,沾了百年妖气,亦可口吐人言。在湖边那棵粗粗的老柳树下呆一个时辰,可以被十几二十条毛绒绒的大尾巴扫到。

不是没有被敬慕地梳理过,妖与动物一样,也在意自己的外表,像追求力量般崇尚美丽的皮毛,但像人这样……

这样摸……

这摸的手法……

……世所罕见,骇人听闻!

哪怕时隔数周,再回想时仍然心有余悸。

他们团团围坐着吃饭。友客鑫名菜荷叶鸡,香喷喷的烤鸡裹在荷叶里,荷叶包在油纸里,被细细的红绳绑得紧紧的。小杰毫不客气地拧下一根鸡腿,奇犽用小勺去掏鸡肚子里的红枣糯米馅。酷拉皮卡没动筷,他说,我需要一位新娘。

雷欧力咳得惊天动地。酷拉皮卡赶紧拍拍他细长的背。

谁是新郎?

我。酷拉皮卡说。

 

友客鑫风俗,百人昏礼。一年一度的花月节,百对乃至更多恋侣将选择在这一天共同成亲。花轿不抬进厅堂,而是落在覆满青草的山野上,结亲者不拜高堂,只拜天地与夫妻。

那洞房呢?雷欧力很关心。

看各人,大部分会就地。酷拉皮卡目光游移。

雷欧力抽气。

酷拉皮卡,你要成亲?小杰还没搞清楚状况。

不是我,是库洛洛。

那个坏蛋。小杰义愤填膺。

库洛洛和谁?奇犽问。

诺斯拉家的千金,妮翁。酷拉皮卡抽出一沓画像,他查得很详细。

为什么会去参加百人昏礼?奇犽疑惑,这不符合幻影首领一贯的作风。

因为是私奔。酷拉皮卡说。所以,谁当新娘?

 

都是男孩子,谁会愿意当新娘?三张油光光的嘴不约而同地扭动起来。

雷欧力率先把自己摘出去:我这么高,不可以不可以。

合理的考虑。酷拉皮卡点点头。

我这么笨,会穿帮的啦。小杰连连摆手。

聪明的回答。酷拉皮卡点点头。

奇犽瞪着他们,目眦欲裂。喂,难道叫我去?

酷拉皮卡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,觉得很完美。

我不当。奇犽拒绝。他以牙还牙,也将酷拉皮卡上上下下打量一番:你也可以当新娘啊!

酷拉皮卡淡笑。

奇犽立刻懂了:我可以踩高跷!

酷拉皮卡摇头。

我画妆。

酷拉皮卡继续摇头。

两人对视良久,奇犽泄气地一咬牙:我给你摸。

行。酷拉皮卡说。

 

妖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。化作原形被摸了一整天后,奇犽变回人身,穿着大红喜服,踩着高跷,画得浓眉大眼地出发了。他骑在系了红绣球的小马上,身后跟着一架摇摇晃晃的小轿。

真沉啊!这新娘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,怎么抬起来这么重!轿夫们双腿打着摆子,千辛万苦走到百人昏礼之地。青青的山坡上仿佛一夜之间开遍鲜花,每一顶花轿都是一朵千娇百媚的牡丹。春风无限,月色无边。奇犽和盖着红盖头的酷拉皮卡对拜,新娘宽大的袖口微微探出一截细白的指尖,有银光一闪。

司仪雄浑的声音在山谷间来回回荡。

礼成——送入洞房——

一百对新婚眷侣,一百份无双的喜气洋洋。

却只听“铮!”地一声响。

玄铁凌空,锁链飞舞。

酷拉皮卡的绝招。

他等这一天已等了太久。

 

成功了!

奇犽跳上马背,正欲依计逃跑,身后忽然一重。他惊愕回头,本该在库洛洛身边慌张失措的妮翁端端正正坐在马背上。

没明白是怎么回事,但当下也顾不了许多,小马在花轿中灵活穿梭,奇犽的戒备亦暗暗提至最高,只要身后人一有动作,就会被他立时绞杀。

可直到他们逃出幻影的包围,对方也没有任何异动。

大概真的只是想逃命?奇犽下马,把她也拽下去。

新娘蒙脸的绸布早已在颠簸中飘落,露出一张正值妙龄的少女面容,乌发云鬓,粉黛俨然。

然而神情呆板,宛如木雕泥塑。

奇犽忽觉不妙。

月上中天,淡淡的清辉打在少女脸上,投下一根一根、极轻极细的影子。

 

叮当。

 

一枚银针落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声音。随后是第二根、第三根……有一根落到了奇犽脚边,他惊得一颤。

手中女子纤细的腕骨不知何时已换成男子粗细,他握不住了。

叮当,叮叮当当。

越来越多的银针落下,仿佛无数头颅海潮般滚至他脚边。耳畔传来模糊高亢的尖叫,他一寸一寸抬起目光,眼皮若有千钧重。

黑发,黑眸,如深渊般陡直的长发,如漩涡般无底的双眸。

 

……大哥。

奇犽声音颤抖。

 

伊路米俯身,手掌如山按上奇犽发顶。

在外面玩得开心吗,小奇?

 

 

*

枯枯戮山是座妖山。

不知情者初入此地,或许会觉得是仙境。云雾氤氲,绿水荡漾,小动物在草丛中窸窸祟祟地来去。可到了晚上,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。

妖风阵阵,万鬼啼哭,子规泣血,猿鸣不止。

像一个被鲜花簇拥、涂脂抹粉的死人,芬芳香气与美丽外表只为掩盖腐烂发臭的内里。

奇犽小小的剪影映在血迹斑驳的墙壁上,烛火摇曳,伊路米从地宫尽头款款走来。

跪下。伊路米说。

奇犽登时往下一坠,千年寒铁制成的镣铐锁链乒呤乓啷地撞到一处。他本该银亮如雪的发丝结满了血块,像一团被揉烂的山竹,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。

伊路米抬起他的下巴,凝视他空洞的瞳孔。

哥哥小时候教你的,还记得么?

如无必要……不得在人族面前现出真身。奇犽低低地、嘶哑地说道。

还有呢?

……保护自己,不要和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对战。

哦,还以为你都忘了。

他平淡地端详了他一会儿,忽然抬手抽了他一巴掌。

奇犽被扇得整个身子歪倒过去,又被锁链扯住,像荡秋千一样晃着,手腕脚腕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再次被磨出淅沥鲜血。

真稀奇,他心想。酷拉皮卡的锁链是为了缚住仇人,我家族的锁链是为了什么?

在想什么,伊路米突然问。他行残忍之事,脸上仍然是一贯的匮乏,既无痛苦,也无欢愉,好像并不以此为乐,但又不惜放下要事,千里迢迢赶来,只为亲自动手。

甚至当了库洛洛的新娘。

奇犽觉得滑稽。

你是妖。伊路米森森然说。没有人会接受一只妖,妖也不该认识人。

人族有句话,叫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。小奇,你这么喜欢人,听没听过?你对他们好,他们却会把你捉起来,关进笼子里,每日扔些猪狗不吃的饭菜,放你在角落自生自灭,心情好了才带你出去耍一耍,在王孙贵人中转过一轮,摸上一圈。他们的手不久前还抓着油腻的肉块,现在却能抚上高贵的、流淌着上古神兽血统的、传说中六尾妖族的皮毛……

伊路米很少一口气讲这么多话。他正欲歇息片刻,却看见奇犽神色。

……你该不会,已经被摸过了?

是啊。奇犽说。还是刚抓过鸡肉的手呢。

……

伊路米澎湃妖力霎时爆发,如墨长发一瞬间高高扬起如蛛网般展开,本就颀长的身躯扭曲着拔高拉长,最终化为一条三丈高的巨蛇,蛇头顶着石壁,黑亮鳞片细密、光滑、坚硬。

砰!奇犽被蛇尾击中,猛地吐出一口血。

我可怜的、不听话的弟弟……硕大蛇眼盯住他。像从前那样,乖乖的,不好吗?

奇犽冷蔑一笑。

伊路米又是一尾扫过。

镣铐破碎,奇犽瞬间失去支撑,扑通跌倒在地。没了千年寒铁的压制,他倏地变回原形——

一只伤痕累累的小妖,脏兮兮、皱巴巴地伏在地上。

伊路米竖起双瞳,冰冷蛇面上终于有了表情。

他把奇犽长尾一卷,迤逦游去。

 

 

*

伊路米很忙。这也就意味着,他对奇犽的管教注定无法面面俱到。

奇犽用甜酒把药丸化开,就着梅花雪片糕吃了。梅花清香,雪糕绵密,像含着一片云。指尖沾了糖屑,他舔掉。

卡娜莉亚迈过高高的门槛进屋时,就看到这样的景象。她抿唇一笑,端来梧桐新学的菜式蟹黄小笼包。咸甜鲜香的蟹黄,浓郁醇美的汤汁,奇犽吸溜得心满意足,差点露出尾巴。

卡娜莉亚忍不住动了动手指。

还学了什么菜,一并盛上来吧!奇犽豪迈地说。

卡娜莉亚奉命离去,杏色裙摆扫过凳角。奇犽托着下巴,看她的背影在被门扉框住的一扇窄窄天光中渐行渐远,心想,她怎么还是比我高?

他挎上背包,翻过重峦叠嶂似的篱笆。梧桐在炒菜,卡娜莉亚在煎药,父亲爷爷不管这事,伊路米不知在何处杀生。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。他越过高墙,途径潺潺流水,潋滟湖水,他看见一棵柳树。

如烟似雾,冷冷清清地飘荡。

为什么印象里很热闹?明明一只妖都没有。

他绕树三匝。

湖水如有所应,破开一个大洞。

哇!

奇犽乐了,从小居住的地方,竟有这等奇事,他怎么以前都不知道?

他把小包挂上柳树,施了个障眼法,就往洞中落去。

 

无底洞。

奇犽落下来才道不好。绸缎似的湖水自下而上翻滚,掀出多年旧物。碎瓷碗,破木板,大把大把与水草纠结的羽毛,如往事般掠过他身旁。他掉落了多久?何时才是尽头?竟然和伊路米的眼睛一样,无底洞。

他使出浑身解数,终于触到水流,还没高兴,四面水壁便倏忽后退,他只来得及捞到一枚硬硬的物事,像石头。

什么妖!平空乍起一声威严大喝。

奇犽吓一跳。他摊开手心,看见一枚漂亮的血玉扳指,水润鲜红,上好品相,哪怕是在揍敌客的珍藏中也很少见。

那威严的声音更怒了。你竟敢拿我东西!

奇犽把扳指往兜里一塞。你是谁?是你把我困在这的吗?放我出去我就把东西还你。

对方哈哈大笑。原来是只乳臭未干的小妖!进了爷爷我的地盘,就休想出去!

呃,你碰不到我吧。奇犽说。

对方好像愣了一下。

什、什么!我告诉你,这里就是你死无葬身之地!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!

你本身没有什么力量,只是利用这个无底洞。奇犽冷静地分析。恐怕连你也不知道怎么让我出去……喂,我不会是第一个进来的吧?

黄毛小儿!水壁剧烈地波动起来,想是对方气得跳脚。

你是不是连形体都没有啊?奇犽说。

水中传来一声长啸。

奇犽干脆在无垠的空中盘腿坐下,像一尊坠落的小佛。

我叫奇犽,你叫什么?

……

……奇犽?

对。

……

奇犽等了一阵,始终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。

嘁,又是一个不想和我做朋友的。奇犽想。

……他为什么要说“又”?

他已经有朋友了。

 

我姓章,你可以叫我章鱼。沉静许久的水中突然传来声音。小儿,我送你出去。

 

奇犽还未来得及说话,就被一股无形大力往上一推。哗啦!他如梦初醒般破出水面,一眼瞧见那棵如烟似雾、冷冷清清的柳树。

新鲜空气争先恐后涌入鼻中。湖面平整如镜,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。

喂!你的东西还要不要?他朝湖里大喊。

没有回应。

他的包还挂在柳树上,障眼法也没被破,天色灿烂,依稀是他来时模样。奇犽拿扳指往自己手上套,扳指溜溜地滚下来。太大了,他戴不上。得有多粗的手指才能戴上这么大的扳指?湖中洞早已合拢,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,水鬼?鱼精?没听说过这里有妖。连形体都没有,扔下去它会不会拿不到啊。

时间不多了。

我先替你保管,下次回家来还,你记得出来见我。奇犽对着湖水说。他把扳指小心地收好,旋身拽下背包。

章鱼?什么怪名字。

柳叶簌簌落下,沾在他的衣角肩头。他朝大门冲去,像一道迅捷的笛声。

 


-tbc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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